此话一出，众人皆惊。
“不要把材料科学当工程，这东西是跳跃式发展的，不要有一种思维定式，觉得按计划一点点做就会一点点积累，然后完成突破。新材料的出现都是直接改变认知的。”
难得李颜出面说话，大家记录得都挺认真。
“思维定式，这是关键。超导的研究，甚至说材料的研究，经常受制于过去研究的‘经验’。具有超导相的元素大量存在，我们总结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经验，远离氧化物，远离铁磁元素，说到底都是完全没有接触到核心远离的纯粹经验主义。”李颜说得比较快，看起来其他人跟上还有点难度，“这些在铜基和铁基超导诞生之前，都是金科玉律，然而现在都成了笑话。”
大家笑了笑。
“大家总觉得室温超导很难，甚至不少人眼里，这东西属于‘人类无法解决’的难点之一。要我看，难就难在这些固化的经验，以及经验背后形成的强大惯性与利益。”
此话一出，众人的笑容马上收了回来。
联想到最近李颜的经历，莫不是后边会有一波爆发？那他们可扛不住啊……
“材料科学发展的大趋势是走向越来越复杂的多元化合物，所以简单体系的经验非但逐渐无效，甚至可能成为阻碍。任何物理现象，扯上温度了总会出现各式不可能三角，而我们想要做到的，就是实现不可能三角……”
李颜侃侃而谈，全程流程一字未错，一个口癖没有，甚至一个思考停顿都没有地讲了七八分钟，听得在场众人大气不敢喘，脑子全力跟进。
“我们要把视角放开，从宇宙的尺度看，‘室温’是个什么特别的温度吗？从人类科技史的发展来看，超导研究才多少年？从铜基到铁基也不过二十年，中间还有多个新超导体系的诞生，算上各种新思路，其实发展是相当连续的，从未停止。”
众人纷纷点头，眼神多少都有点变化。
“我看现在很多人把常温超导当成神迹了，总觉得搞定常温超导了，生活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。”李颜说道，“别说常温超导……就算是可控核聚变，出现的时候也不会带来太明显的变化。不仅要其他各项技术、硬件能匹配，还要业态适应过来，要‘平稳落地’……大家不要夸大手头工作的意义，从而背负没必要的压力，具体内容我今天先不讲，等有空了过来跟大家开研究会，今天就是振奋一下士气。”
大家对于这一番发言还需要时间消化，越是认真消化，越是没法瞬间表现出兴奋来，这反而让李颜很是满意。
类似的会议，李颜在整个四月频繁参与。
涉及内容比较杂，方方面面的，不过全是些很前沿的科技，目前为止要么只有一点基础，要么连基础都没有的那种。
在孙淼看来，这些会议全都叫“可行性会议”。
他认为李颜就是去给信心的。
事实还真是如此，李颜就是想给这些研究团队足够的信心，从他的角度阐述可行性，让研究能全情投入地推进。
有了这个一往无前的自信基底，才能从心底里相信李颜后边给的技术路线，按他的指导全身心投入，从而创造寻常人眼中的奇迹。
量子计算机、超微型无人机、碳炔纤维、超常真空管道磁悬浮、量子通信组网、可控核聚变的新磁场位形、多种复杂的天文算法、超导环制造大型引力异常区……
项目是一个比一个复杂。
知道这些信息的人，再怎么不敏感也该知道，李颜在下一盘大棋。
但是再敏感的人，都搞不明白李颜准备下什么棋。
黄国晖更是看得一头雾水，本来以为李颜会从核武的角度出发，研发出更猛的导弹，或者更强大的现代战争兵器。 没想到搞了半天他甚至还没接触什么军工项目，只是把手头有的项目搞更深入而已。
除了听起来有点莫名其妙的超微型无人机可能跟军工有关，其他的太难联系了。
或许是正式进入军工研究前，要把未来科技接下来的研究先交代好？
又是一天忙碌完，李颜疲惫地回到了华江一号。
尽管过去了很多天，李颜还是对小卖部感到心有余悸。
虽然他确实很强，当时也确实完成了一挑四，但是这种浓烈的杀意，怎么会想都会令人不寒而栗。
他妈的，脑后那一钢管，真真就是朝着干碎脑壳来的。
这要是来一波万箭齐发，传奇一般的重生体验岂不是要就此落下帷幕？
越想越他妈气，狗东西都给老子等着，所有行为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。
心里有阴燃怒火的李颜刚开了门，就看到围着围裙在厨房忙里忙外的小美女，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。
“韵之，今天这么早下班？”
“什么下班……”韦韵之扎着丸子头，看起来可爱得有点别致，“放学哦谢谢。”
“好好好，还是令人羡慕的学生呢。”李颜到沙发半躺着，“好累。”
“你这几天都比较晚回家，不是说不管未来科技了吗？咋还一直加班的？”
“……搞一些研究，有官方支持，得先实打实证明一下，我可以。”
“最近那些……我都看不太明白的？”
“对，看不明白也正常，他们不是最终产品。每一步都是下一步的铺垫与基础，只有这些技术攻克了，后续才能继续推进。”
说到这份上还是没点名具体内容，那就是李颜暂时不想说了。
韦韵之明白，所以也没多言。
“我来炒菜吧。”
“哎呀你就坐着吧，”小美女硬生生把走进厨房的李颜又推了出来，结果就是又被李颜抓了一把duang，“坐着坐着，我做饭，你休息。”
“小厨娘。”
韦韵之没理会李颜的插科打诨，认真做饭去了。
等饭菜热腾腾端上桌，李颜摩拳擦掌就准备夹取一块炖得酥烂的五肉时，韦韵之突然满不在意地问了个问题：
“颜，你为啥突然又放下生科研究了？”
李颜停下筷子，吹了吹面前米饭的热气，“没放下，基因编辑、万能特效药照样在推进，你应该比我清楚的。”
“但是你没给这些开‘可行性会议’。”
“这是……谁说的？”
“孙总。”
“因为他们的可行性不需要再强调了，吃饭吧。” “颜。”韦韵之一个字，就又把李颜举在空中的筷子叫停下了。
“咋啦？”
“最近，对我的安保加强了不少，连我爸那边也是，你，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跟我说？”
好你个小韦……
“你最近的研究，还有官方态度的转变，是不是都源于一样的事情？”
韦韵之追问。
“你没跟我说的事情？”
好家伙，这饭看来是不好动筷子了。
(本章完)